［宋声声0601六一24h/03：30］匆匆那年
建议搭配bgm《I See You》
德布罗意波:任何一种运动着的物体都有一种波与它对应
宋声声陷入了瓶颈期。
很清楚自己想写什么，可是写出来的东西却都是空的，无病呻吟。
就像是多了一个不听话的灵魂，一体又背离。
窗外的叶子被太阳烤焦，宋声声放下吉他，额头靠在窗户上，一点也不凉快。
邀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高中的母校要举办校庆，邀请宋声声来发言。
当初花了好大心思记下来的脸原来也会模糊。他不记得那个老是跳脚的教导主任的名字了，最计较班级均分排名的班主任的脸也糊上了涂鸦，什么都不清晰。
“你们不担心那些乖宝宝们被我带野了?”宋声声刺了电话那头一句。
他也曾经带着吉他，在校园的公告栏，在办公室，在音乐教室，当一个离经叛道的坏学生。
可说出来很少人相信，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段时间有憾，追求的过程都是缤纷的。
没注意对方又说了什么，宋声声答应了。
他推开窗户，放热气进屋，瘫倒在地板上。他只是要去找回一些东西。
宋声声厌恶干篇一律的服从，集中营本质的体制，厌恶理想的失去和人们的麻木。
可他也身处这个体制之中，他只能从众。
宋声声趁着大课间下楼去小卖部买了包奶，充当早饭。
回来一看桌上就被卷子淹了。他叼着奶，把试卷传下去。
后桌正在刷题，见又一批试卷来了只是随便抽了一张就往后排丢。
真努力啊，宋声声不好意思地喝干净奶，从自己乱作一团的书堆里找出一张数学卷子练了起来。
可那些繁琐的立体几何让他的大脑瞬间当机。
自动铅在草稿纸上划破一长道痕。
现在是五月，距离他们这一届高考还有378天。
每个人心里都添了一本日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心惊，恨不得悬梁刺股，攒下每一分秒用来刷题。
在那唯一的大路上，有那么多的学子狂奔，你要是浪费一秒，会落后多少啊。
所以没有人敢，没有人会。
宋声声也不例外。
他也只是个学生，他也会迷茫害怕，你不能要求他一直率性，一直勇往直前。
有那么多的人跟宋声声说“你要好好学习，学习是你唯一的路。”
他们说“你现在好好学习，累也就是累几年，以后就可以舒服半辈子。 ”
多么光辉正确的一条路。
他们都只是告诉了宋声声一个方向。
要直走，要转弯，要小心。
可是他们没有告诉宋声声一直往前走走不到头的时候会有多害怕，转弯的时候遇到新版图又会有多么无助。
他到底，在这个时候也才十七岁。
别说什么十七岁已经是半个大人了，面对未知，每个人都是小孩。
宋声声写着写着就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简谱。
早在小学语文书上就有说过“条条大路通罗马”。
那为什么人生的路也不止一条，大家还在争先地前仆后继，深怕落后——哪怕不适合。
墨水被他手触到，刚写出的音符就成了一团黑。
宋声声不再挣扎，把头埋在书堆中，枕着函数补觉。
这更显的他跟大坏境格格不入。
课代表发卷子，见他睡着，便干脆一张一张发到他组上。
无意间看到了他草稿纸上的音符。
虽然黑色的墨水把音符淹没其中，但她相信这些音符所表达的东西一定有活力，一定温暖。
她用一本书压住要发给宋声声的卷子，在这个过程中看着睡得很熟的少年人。
哪怕在这种分秒必争，紧张的情绪充斥整个集体的时候，宋声声也依旧是宋声声啊。
她有些期待。
如果是宋声声，一定可以打破桎梏的吧。
人生的路不止一条，大多数的人呢都在高考的大路上追逐，可宋声声不属于大多数。
他应该是孤独的，他要一个人去走那小路，虽然小路上会有荆棘，会有陷阱。
可那就是宋声声该走的路，他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课代表想了想，还是把试卷最底下藏着的一张传单用便利贴贴在了宋声声乱糟糟的桌上。
便利贴上只有两个字:加油。
那是校庆的宣传单，召集愿意在校庆上表演节目的同学。
宋声声没有答复校方，却一个人偷偷来了。
全世界的学校都长得差不多，有些旧的教学楼，一大片说不出品种的树在秋冬黄成一片。
原来不管是谁回到母校都会有今非昔日的感慨。
宋声声来时特意变了装，走在校园的银杏下，总有学生好奇地打量，那些学生脸上全都是余额足够的时间。
可校庆马上开始 大家都只是匆匆看几眼，便跑向礼堂。风擦过银杏和学生的校服，又撞到宋声声身上跑远了。
却留给宋声声他的年少。
宋声声决定去参加校庆。
他一直都算不上什么乖学生，他从小就清楚自己想要的，也清楚自己想要的跟别人不大一样。
但宋声声实在太不一样了，他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赶上自己的追求。
好在他也聪明，他没那么倔，走在千篇一律的路上，蛰伏着，等待一个机会。
可一滴溅入清水的墨，是会削弱色彩的。
宋声声报了名。
校庆一向都是面子工程，各个班级报个大合唱，再随随便便排个名，老师领导发表一番感慨，也就结束了。
就算这样，校庆也算是繁忙的高中少有的亮色了。
可学生们乐意一伙人登台唱黄河大合唱，却少人愿意几个人一起花上时间，另报一个节目。
宋声声找了半个年级也找不到人一起参加。
拒绝的理由大同小异，舞台恐惧，忙，没有才艺。
有人闪闪发光，有人羡慕光芒却不敢伸手。
宋声声只有一个人，约不到音乐教室，只好一个人到处乱窜，找机会练。
他在校外公园拨弦，惊动了一枝麻雀，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考核，裁判是麻雀，大树和晚风。
练上一两个小时，再囫囵结束晚饭，埋头写题。
他只有七天，可该唱什么，他还没决定。
宋声声按记忆中礼堂的方向走去，差点都不敢认了。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更直观地认识到，他走了多远，走了多久。
而他当年的班主任就在礼堂门口，等的谁不言而喻。
班主任看见了他，也不寒暄，一巴掌撑到他的肩上：“你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给你报了节目了，想唱什么就唱，别管一会主任跟你说了什么。”
班主任的背又驼了一点，宋声声跟他抖机灵：“我想唱什么？我出场费很贵的。”
班主任瞪圆了眼，颇有些气鼓鼓：“你要多少出场费？我把你那些作文周记曝光给媒体看够不够。”
得，这是个祖宗，真惹不起。
他们边说边走，到了后台，宋声声往台下望。
当年的会议标准红背景已经卸了，换上的显示屏也算高级，甚至还有了追光。
人老物新，一切都变了。
宋声声又回想起年少。
只有三天就校庆了，再不报曲子组织人员就要取消宋声声的节目了。
宋声声走向办公室的路上也塞着mp3，不断地切着歌 ，却怎么都觉得差上一点，各种旋律绞在一起，闹出一个凌乱世界。
以及教学楼角落，女生的啜泣。
宋声声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银杏下蜷成一团的女生，和她身边散落的几张试卷纸——他们高二刚结束了一次联考。
学生们还没走出象牙塔，经历挫折也就格外无措，面上要不动声色，只能找个地方一个人哭。
宋声声翻翻口袋，没有纸，只有一小罐薄荷糖，还是他为了提神买的无糖的。
做一次高空坠物的坏学生。
小铁盒子砸在女生面前，让她一惊。
不甜，还凉。吃完后人也冷静了下来，靠着那一点劲 ，继续冲。
宋声声看着女生被吓到后到处看，想找“罪魁祸首” ，连忙屈下身子。
他也做不了更多了。
无能为力永远最让人痛苦。
等他到了办公室，班主任已经等很久了，想用来交心下的茶也冷了。
宋声声也不跟他客气，做到对面的凳子上，喝下冷了发涩的茶。
班主任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本子，说：“你还记得你刚进高中时写的第一次周记吗？”
那都是好久以前了，但宋声声真的记得，他又喝了一口茶：“记得，你说要我们谈理想……”
班主任接了他的话：“你说你想当歌手，我看完把你叫到办公室，说你不现实，叫你不要走弯路。”
这些话宋声声两年以来听了太多了。
气氛告诉他，你小的时候说想当歌手是可爱，再大点就是还没长大，到了他这个年纪再说，就是想走弯路。
凭什么，宋声声掐住话头，没有继续开口。
班主任把那本子递给宋声声，那是他的周记本。
班主任声音有些哽咽：“老师为我的言论向你道歉。人生的路上明明有很多条路可走，老师自以为是的想决定你的道路。
“有孩子跟我说了，你其实这样挺辛苦，我们学校只有升学率没有艺术班，你学文化课又吃力。你明明唱得很好，可是……
“这次校庆，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不要听你们教导主任挑红色歌曲唱，想唱什么唱什么，我给你兜着。”
意料之外的话语击过来，宋声声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苦。
他以为班主任找他是因为她成绩下降，或者最近分心，各种各种理由。
却是要给他一份道歉和一份支持。
班主任四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大会说话，平时也不跟别的老师结营，不懂变通。
宋声声上次才看到他被教导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指责他工作不到位。
宋声声接过泛黄的周记本，朝班主任鞠了一躬。
他知道要唱什么了。
校庆的水准自然高不到哪去，但学生们的反响都很热烈，也有几个节目表现的很有亮点，宋声声在后台看学生表演的相声笑得不行。
轮到他时他还难得的感到了紧张。
他来得晚，根本没彩排。甚至连来这一趟也是处于临时起意。
追光太亮，宋声声走上舞台，心脏的振动跟步伐部分同步。
他拿起话筒，唱下第一句歌词“I see you......”
开口的那一瞬间，他追上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宋声声喝了一整瓶水，还是没能缓解紧张，反而想上厕所。
马上又到他表演，只好自我安慰都是心理作用。
宋声声走上舞台，舞台下看起来耀眼的灯光在舞台上让他看不清台下，可耳边却有着熟悉的伴奏和前排同学的议论。
他是唯一一个独唱节目。
他有一瞬间头脑空白，很难不分心啊，宋声声叹气，那就唱吧。
每个人都有那么多条路去走，去挑选。
有人选择了熙攘大道，一路上跟众人挤来挤去。
那选小路的独行者会不会很孤独。
宋声声想起了德布罗意波。
而按照物理学的定义，运动是绝对的。
也就是说，我们都有着对应的波。
话筒音质不好，声音失真：“I see you when you're down and depressed, just a mess”。
因考试失意而哭的少年们，处不好人际关系的白领们，一团糟。
“I see you when you cry, when you're shy, when you wanna die”。
深夜烧烤摊抱着啤酒哭的男人，因胆怯不敢大声开口的人们，被绝望压垮痛不欲生。
“I see you when you smile, it takes a while, at least you're here”。
实现了目标自信展颜的人们，藏好了自己的汗水。
“I see you, yes, I see you”。
我看见了你们。
台下先是安静，然后就像往油锅里滴下了水，爆发出欢呼。
谁不爱恣意，谁没有低谷。
宋声声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的样子。
也有些踟蹰，但又有着野心，虽然从了众但内心里的叛逆怎么都藏不住。
就是偶尔也会有害怕，怀疑自己是否优秀的时候。
他继续唱：“I see you when you hide, and when you lie, it's no surprise”。
躲在角落里的透明人，为了讨喜而戴上面具编织谎言的人。
“I see you when you run from the lie within your eyes”。
挣脱了虚实假象，往前奔跑的人。
“I see you When you think that I don't notice all those scars”。
满身伤疤，还在声色厉荏的人，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哀鸣。
……
“I see you, yes, I see you”。
我看见了你们，我看见了你们。
“And I'm hoping that you will see yourself”。
我多希望你也能看见你自己。
“Like I see you”，
就像我看见你那样，
“Yes, I see you”。
是的，我看见你了。
宋声声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走着自己选的路，凡事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人生道路那么多条，每条都有死路生路，不是只有千万人走的大路才算路。
宋声声放下话筒。
他感觉自己回去之后能写出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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